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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266合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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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266合算

吳家這事,在京城中的確掀起了不小的波瀾——畢竟是入閣的要緊關頭,吳尚書總也有幾個政敵的,就是一般人並不爭相傳頌,他的政敵都不會坐視這麽大好的機會被錯過,再說,這事兒,怎麽說吧,的確也挺聳動的。不到兩天,全京城人都曉得,原來吳家還有一雙兒女流落在外,兒子且不說他了,女兒就是西城頗有名,‘徐娘半老、風韻猶存’,都已經過了二十歲了,還穩穩地占著花魁之位的小金枝……

*並不是什麽特別昂貴的事,必須一擲千金才能一親芳澤的名妓那只存在於話本裏,凡是掛牌接客的婊.子,價錢都不會貴得離譜,二兩銀子、三兩銀子一夜就能睡了,小金枝出道年限又長,北京城裏不知有多少人嘗過她的滋味,有些無聊浪蕩子便自以‘睡過吳家女’為自豪,四處誇口,雖說小金枝自傳言出來那一天已不接客了,但她所在的窯子,生意也比往常好了數倍。

雖說蕙娘在家守孝,理論上來說,眾人沒有什麽大事,也不會隨意和她接觸,但這件事到底是瞞不過有心人的耳目,桂少奶奶給她送了一筐子辣椒,多少有些笑話的意思——這是她捉狹處,現在桂含沁沒有職司,她多少有些坐山觀虎鬥,看戲不怕臺高的心態。王尚書卻遣人來問了原委:他也是入閣的有力人選,只是看皇上心意,恐怕要排到吳尚書之後,這入閣時間即使只差了一天,日後登位首輔的順序就算是排定了。忽然得了機會,能夠延緩吳尚書入閣的腳步,王尚書自然是樂見其成,派人來問這個,多少也是委婉曲折地表示自己的一點善意。

至於別人,雖則各有猜度,但倒也都猜度不到蕙娘跟前來,只有封子繡約了權仲白出去說話:這件事,權神醫知道以後也沒臧否什麽,就說了一句,“吳家現在待字閨中的女兒,也還有七八個吧,倒是耽擱了她們。”

沒有人願娶婊.子的姐妹為妻的,即使只是傳聞,一般人家也丟不起這個臉,尤其是在京裏,沒話柄都要給你制造出話柄來,更何況這還是有話柄呢?之前牛家少奶奶吳興嘉,拋頭露面地走過幾千裏路到嶺南去,據說吳家的幾個親家,都已經頗有微辭,現在再鬧了這麽一出,幾年內誰願意和吳家提親事啊?就是珍重女兒的,都不樂於把女兒給嫁進吳家,更別說來聘吳家女了。而男丁還可等到風頭過去以後再說親,這女眷麽,一旦過了二十歲,就是要結親,也說不進地位相當的人家了。

“不能把吳鶴踩下來,說不得只好給他們添點堵了。”蕙娘若無其事地道,“他們圖謀老爺子的棺材本,這可是傷筋動骨的事,我也讓他們傷筋動骨一番,不算心狠吧?”

在官場,靠的就是親朋好友,姻親之間互相呼應,是一股很大的助力,吳家在親事上吃了虧,難免就有些勢弱,和這幾年來四處結親,大有再起之勢的王家比,也許現在還覺不出來,但五年後、十年後,當王家和親家的情分漸漸積累深厚以後,吳家和王家之間的差距,就表現得出來了。

兩家之間,舊怨未消又添新仇,想要化幹戈為玉帛,幾乎已無可能,既然如此,只有竭盡全力地互相踩低了。權仲白看來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,對蕙娘的做法,並未持批評態度,感慨了一句也就放下了。封子繡來尋他時,他還對封錦說,“李晟有話想說,大可以自己和我開口。吳家這一次多少也是咎由自取,倒是怨不得焦氏心狠。”

“正是因為這話不好開口,所以才讓我來說唄。”封錦苦笑了一下,低聲沖權仲白抱怨,“才回來就被抓著出苦役,李晟真是越來越不懂得體恤臣下了——”

他又嘆了口氣,方才正經道,“吳家那樣做事,被人打臉也只能說是技不如人,但現在鬧得滿城風雨,吳鶴焦頭爛額、威嚴掃地,皇上就是要扶他入閣,都有些勉強。他不能入閣,耽擱的就是王尚書,這樣再鬧下去,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。皇上已令人私下訓斥過吳家,也讓我和你們打個招呼,這件事就到此為止,事態不能再擴大下去了。”

蕙娘本也沒打算再繼續出招,這一點,權仲白心裏是有數的,但他撇了撇嘴,卻沒有說話,見封子繡露出疑問之色,方道,“你也知道,我就是個傳話的,本來過來之前,她已經料得你們的意思了,也讓我問你一句:盛源號偷進朝鮮,這是什麽意思,人走茶涼,皇上一句話不說,難免寒了宜春號的心。”

這件事,宜春號已經透過一些親近的官員向朝廷發聲了,只是朝廷一直裝聾作啞沒給個回音,這回封子繡也是有備而來,因從容道,“皇上意思,兩家在國內爭鬥,在國外卻不妨相互合作,朝鮮、日本、俄羅斯,甚至是再往西邊,黃沙瀚海背後的那些國家,都可以進去辦分號麽。現在這個局面,和從前不同了,那些歐洲人,成天過來做生意,來賺我們的錢,甚至是打我們封土的主意,我們也該開開眼,看看海外局勢,究竟是什麽樣子了。”

見權仲白欲要說話,他又道,“也別提出使了,實話說了吧,朝廷現在沒錢花在這上頭……只好走走曲線,從票號上想點辦法,這是彼此兩利的事,你也讓女公子好好想想……”

權仲白動了動唇,沒有作聲,封子繡又道,“本來,皇上是想親自和女公子談談的,但聽說女公子前日去承德了——”

“不去承德,這事平息得下來嗎?”權仲白冷冷地說,“我廢了好大的力氣,才把她擺弄到承德去的,為了這事,今年同仁堂的會,都挪了個地方。”

只這一句話,便可看出權仲白雖然言語帶刺、態度冷淡,但始終還是顧全大局,體諒皇上難處的。封錦頓時露出感動之色,低聲道,“也是為難子殷你了,為這事,沒少受女公子的氣吧?你放心,這事,算李晟欠你一個情。”

也不知何時,權仲白懼內的名聲在小圈子內已經廣為流傳,似乎人人都默認他和清蕙之間,是清蕙做主。權仲白也不否認,沈吟片刻,只道,“好吧,我也不瞞你,宜春號對盛源號進朝鮮特別敏感,其實也是因為同仁堂的關系。這處生意是我們家長久以來的財源,為什麽做得這樣好?和東北那批藥材質優價廉是有一定關系的。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,盛源號進朝鮮,我們家心裏是不高興的。他們要去日本,我們倒可以合作,但朝鮮這裏,要進人也只能是宜春號進去。”

大家大族,私底下都有些齷齪事,這話,權仲白不適合直接和皇帝說,但和封錦說卻並無不可。反正朝鮮藥材也是藥材,東三省藥材也是藥材,權家在哪裏采藥關朝廷什麽事?這損傷的是朝鮮王庭的利益——朝鮮王室就指著和皇家的藥材貿易獲利呢。當然,要是鬧到臺面上,皇上也得做出點表示,不能寒了藩國的心麽。

封錦先還笑道,“你和王家大少爺,也算是連襟了——”

“王家是王家,盛源號是盛源號。”權仲白面沈如水,搖頭道,“子繡,這件事你都要推三阻四,太沒義氣了吧?”

盛源號不去朝鮮,還可以去日本嘛,大不了還有南洋那麽多國家。既然權仲白、蕙娘夫妻在吳家事上先表現出了誠意,這件事封錦也不大放在心上,沈吟片刻,便道,“好,日本的市場,畢竟是比朝鮮大得多,盛源號進朝鮮,我心裏也是存了把日本讓給你們的心。既然子殷你自有打算,那這件事,就包在我身上吧。”

權仲白這才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,對封錦道,“好——不瞞你說,我來時也是懸著心呢,這下不怕不能和她交代了。”

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,封錦笑道,“家有猛虎呀……”

“別提這個了。”權仲白露出不堪回首之色,擺了擺手,又道,“對了,這件事,你們暫且先別動作,等她回來了,讓我給她獻獻美得了,不然,我怕她又怪我隨意幹涉宜春號的運作。”

封錦滿口答應,“成,那我先只告訴李晟,等女公子回來,讓李晟和她說——”

他沖權仲白擠了擠眼睛,又笑道,“到時候,一定把你據理力爭的風采,告訴給女公子知道……”

權仲白舉起酒杯微微一笑,對封錦話裏的調侃,只當沒有聽到。

此事已了,兩人便放下心事,隨口閑談,權仲白問了封綾好,封錦道,“她現在恢覆得很不錯,要比從前都快活些。現在兩夫妻正為開枝散葉努力,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有好消息,她年紀畢竟也不小了。”

權仲白笑道,“三十五歲之前,都還是正當齡,不急,不急。”

封錦抿唇一笑,也道,“我現在是看開了,世事無常,一切都隨緣吧。有沒有,什麽要緊?說不定有了子嗣,人心變化,原本的安樂也都沒了。”

這話似乎意有所指,權仲白便著意看了封錦一眼,封錦點了點頭,低聲道,“皇次子這一次生病,皇上心裏是有懷疑的,雖然面上不說,但背地裏令我徹查那太醫的家底,你也知道,現在官宦人家有什麽疾病,都是請太醫上門的。楊閣老和這一位,難免也有所來往。”

看來,君臣相得沒有幾年,隨著□勢的變化,已經變成了君臣相疑。皇上猜疑楊閣老,楊閣老心裏何嘗不猜疑皇上……

權仲白攤了攤手,不假思索地道,“你也別來問我,早就說過了,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,不可能有個準確的回答。楊家雖然和我們家也有親戚,但親戚關系,在這種事上也不大頂用。政治看法不同,那就是兩派。你要較真的話,孫家、桂家和楊家,不也有親戚麽?”

他把話說得這麽清楚,封錦倒是無話可說,而良國公府這些年來,也的確嚴守政治中立,並不太往奪嫡的事情中摻和,因此權仲白這話,也是說得為理直氣壯,封錦沈默了一會,便道,“你說得對,孫家、桂家、楊家之所以分為兩側,我看倒不像是李晟說的那樣,兩面下註,這幾戶人家的政見,確實存在分歧。”

他面上掠過一絲憂色,低聲道,“若只是兩面下註,那倒也罷了,為的不過都是富貴罷了。要是政見有所分歧,這奪嫡之爭,可就沒那麽容易落幕啦。”

他身為皇帝寵臣心腹,只要皇帝還在,失寵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,說起來,孫家、楊家也都欠他大大小小幾個人情,往後的日子,爭鬥再激烈,波及他的可能性也並不大。但封錦神色中的憂慮,卻是貨真價實,權仲白不免奇道,“你是害怕重演神宗故事,恐怕從此以往,朝廷黨爭激烈,最終危及國事?”

“不止如此。”封錦搖著頭嘆了口氣,“我不知怎麽說才好,可現在江南一帶,富貴繁華到了極處,已經沒有多少人種地了,幾乎大半個江南都在做工,這些大商家太有錢了。盛源號、宜春號乃至奪天工,在朝廷裏已經有了自己的喉舌。眼下似乎還看不出什麽,可十年以後、二十年以後呢?這些商宦人家,對朝政的影響只怕會越來越大,商人逐利,長此以往,並不是好事。”

他頓了頓,又道,“可地丁合一,動作太大,為了不剝奪民力,只能用商稅貼補。李晟也許還不覺得,但我有時也認為,反對地丁合一,是有道理的,現在江南浮動的民力,正好可以填補西北的耕民空缺不假,可南北土地肥力不同,南邊土地都拿去辦工廠,還有誰來種地?萬一那什麽紡織機、蒸汽機又有新作,被淘汰出來的民夫又往哪裏去討生活……這幾年來,國朝的腳步,邁得太大了。繁華之下,掩藏了太多東西……萬幸那一位還隔了千山萬水,若是他已經把近海航線走通,三十年、四十年以後……”

他不敢再往下說了,略有幾分自失地一笑,“唉,和子殷你說這些,也是白費唇舌,你不耐俗務,對政治沒有什麽興趣,這些事,也不夠精通。我想見女公子,也是因為這份憂慮,女公子對國家經濟認識有獨到之處,對眼下的局面,也許有她的看法。”

權仲白道,“你現在想見她,可不是時候,就是你到了承德,她也未必會見你。因為朝廷偏心盛源號,又對吳家的事有所偏袒,現在她口中,可吐不出什麽象牙來。”

封錦撲哧一樂,指著權仲白道,“子殷,你——你這不是拐著彎兒,誹謗你們家的山大王……”

權仲白笑吟吟地舉起茶杯,“煩心事,理會那樣多做什麽?子繡,我也勸你一句,不在其位不謀其政,你這個身份,不好太牽扯政治的!我們家山大王就是要談經濟,也不會和你談,和你談,那是害了你——”

便把話題拉開,和封錦說起了風花雪月之事。

權仲白並沒有說謊,權家的山大王此時的確正在承德,國公府在承德是有一座別院的,少夫人到了當地,自然而然,要在別院中落腳。但他倒是有句話不盡不實:蕙娘現在的心情並不算太差,甚至還可以說是相當的明媚。她穿上了久違的男裝,在權世赟身邊落座,正用眼神和魚貫而入的同仁堂管事們打著招呼,口中還道,“都是老熟人呀,看來,我倒是白怕生了。”

的確,不論是鸞臺會的十五鳳主,還是權生庵、權世赟、權世貢,對她來說,都並不算陌生人了。至於他們之間是否相熟,蕙娘倒看不出來。眾人都用眼神打過了招呼,權世貢一聲威嚴的咳嗽,便宣告了鸞臺會庚子年例會的開始。

“這幾年來,局勢並不太好。”權世貢頭一句便把例會的基調給定了下來。“可以說是失大於得,有些人,是要做個檢討的。”

蕙娘不免拿眼角餘光去看權世赟——

對著自家兄弟赤.裸.裸.的出招,權世赟就是城府再深,眼角也不免猛跳了幾下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買賣人,心機的小白XD

可算是新面目了。

更新遲了點,抱歉,明天應該能準時。

我這次出來,什麽都帶了,卻忘記帶我的設定筆記本……糟了,現在好多設定想不起來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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